在终南山,如果有人说带你去邻居家串门喝茶,千万不要以为是城市里那样出了门转个身就到了。这里的“去邻居家”,极有可能是花至个把小时的时间翻山越岭到另一个山头。谁让终南山大呢,大到邻居不是以房子的相邻而定,而是两个人各自房子的所在山头是相邻,那么他们就算是邻居了。
山居者,大都爱茶,不同性格的人热衷不同的茶,煮茶的方式也不一样。习惯方便的人,会选择有操作简单的电水壶烧水。稍微讲究的人,会亲自引火烧一壶柴火水。虽然只是一个细微的差别,柴火烧的水似乎总比电水壶的水清甜很多,大概是柴火燃烧过程草木的清香也传递到水里的缘故吧。而我,似乎一直童心未泯,最爱的,却是将山间各色野花采来泡成花茶。
春季时,桃花开了,邻居们谁家院子四周桃花多,便翻山越岭去谁家,三五好友搬了小桌和蒲团,提了热水壶和茶具,采几瓣桃花放茶壶里,热水淋上,花瓣漂浮在水里的模样甚是叫人心动。几秒过后,粉色桃花变成透明色,便可倒入杯里饮用了,那水竟有桃仁的清香之气,这就是最简易的桃花茶了。春日阳光教人慵懒,在桃花林里,感受着阳光,看着花瓣随轻风飘舞,惚恍中觉得此情此景不似在人间。只是,桃花属寒,尽个雅兴即可,不宜贪杯啊。
夏季时,当属荷花最美。因为深爱着荷花,任凭它霸占我生活的各个角落:桌案上,摆放着荷花做的插花;每天清晨熬米粥时,放几片花瓣在粥里,粥的米糯混合着荷花的清香,总忍不住让人多吃一碗。蒸馒头时,荷叶成了最佳的笼布,碧绿色的荷叶上放了刚揉好的面团,柴火烧起,透过透明锅盖,看到馒头慢慢变得饱满,待熟透后,馒头底部也烙上了荷叶好看的纹路。麦香混着柴火香弥漫到整个鼻腔,让人忍不住感叹:多么美好的人间烟火。
每到荷花季,我总会去山脚下的荷塘成捆的买入荷花,除了自己用,也送山里的邻居们。如若去采荷,则要趁清晨,采那些还未完全开放的花苞,在中午炽热的阳光还未到来就启程出发,抵达邻居家时用盛了清水的罐子装好,不一会儿那荷花便亭亭绽放了。这样的荷花放在室内至少可以开三五天的时间。
我曾在书中看到古人会将在晚上荷花即将闭合时放一把茶叶在花心,第二日荷花重新开放时取出茶叶,配山泉水煮茶,那茶竟会自带荷花的清香。便把这个信息分享给山友们,被我送予荷花的山友们,也纷纷效仿这个做法,这源自古人的创意,得到大家一致的赞叹。
而到了秋季,则满山遍野均是野菊花。野菊花泡茶喝有清火安神的妙用,在它盛开时,我常常约了山友,一起拎着框子四处寻它。除了自己泡茶,也可以晒干后分装成包,隔日去镇上快递给远方的好友。这时,山里的野核桃、野板栗都熟了,这些野果是喝菊花茶必备的点心。据说有的人还用晒干后的野菊花制成枕头芯,每每入睡前,都可闻到它的清雅香气。
冬季的终南山,时常被大雪覆盖,没有花可以煮茶,那就煮松针吧。一把松针用泉水清洗,放铁壶里,不一会儿,满室松香。今年春季三月份,又一次天降大雪,我脑海联想起:用雪水煮茶会不会更好喝?于是约了山友一起在雪地里煨雪煮茶。踩着咯吱作响的雪奔赴到深山后,筋骨被活动开,全身发热,寒气已消失了一半。
山里松树很多,松树和竹子是冬季为数不多还保持着绿色的植物,所以,找寻松针是很容易的事情。找一片白雪洁净的地方,再搬了小桌和蒲团,提了炭火和茶具,舀一小筐雪,慢慢添至下方点了炭火的茶壶里,壶里的雪渐渐化掉,再添新的雪进去,直到雪水化到壶的七分满,将水烧开后将松针放进去,至松针香气弥散开来,这聚集了天地灵气的雪水松针茶便成了。
那雪水的甜和松针的香,再有一点茶壶下的细微炭火,足以抵御所有的寒意了。
煨雪煮茶,是单调的冬季生活里最有趣味的事了。
偶尔进城市,也少不了找朋友喝杯茶,只是,不管城里的茶有多高端,泡茶人手法多专业,总觉得还是山里的茶香一些的。
有一天,我在山里又一次翻山越岭去邻居家喝茶,走到半路被眼前的美景感动得一言不发时,我突然明白:茶,还是那个茶,而在山间翻山越岭的过程中,我的感官系统被大自然的美无声滋养着,我的内心是无限敞开且放松的,这些都是城市里不可能有的真实体验。
而那杯茶里,除了有水和茶叶,还有山间清风的抚摸,有山中阳光的祝福。重要的是,也只有那些同在山间的人们,才会懂你为何会为一杯茶翻山越岭,会陪你为一杯茶“大费周章”,这些,可能是在都市的人无法理解的。
这一切细微因素的组合,恰好就组成了山中不同的茶气,刚好洗却为那杯茶长途跋涉的疲倦。
于是,我怎能不对山里的那杯茶感情更深一点呢。
摘选祥子第二本书[我的小院]
作者
终南山祥子
独立摄影师,作家
年开始终南山居生活至今
出版作品
已为近千人记录了属于自己的美。
欢迎你,在祥子的镜头里相遇未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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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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