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虎林散文一路黄花 [复制链接]

一路*花

文/孙虎林

年春天，正值盛年的二姐夫猝逝。亲情的天空骤然间塌陷了一角，满目春花似残红滴泪。很快，春天过完了，随之而来的夏天了无生机，秋天也充满忧郁。

那时，我参加工作还不满一年。周末，回家的班车爬行在虢镇坡上。如山崖一般陡峭的坡坎上开满鲜*的野菊花，明丽的秋空映衬下，亮*耀眼。这时令之花盛开在晚秋时节，勾起我一腔愁绪。坐在车上，我依然想着英年猝逝的姐夫，念着他对我的种种关心。

车子爬上虢镇原，顿觉豁然开朗，坦荡如砥的渭北平原一览无余。新出的麦苗嫩绿如茵，鲜绿得逼人的眼。路边村落安卧原野，一派祥和。紧挨公路的村居屋檐下，垂挂着从大田里收回的玉米棒，*澄澄的，悦心娱目。站立路边的白杨风神潇洒，英气勃勃。树下田埂边仍有零星野菊花明艳闪烁，点染葱绿原野。是的，繁花落尽的秋野即将步入萧瑟枯寂的严冬。这应季而开的野菊花，就像原野配戴的最后一枚胸针，彰显着渭北旱塬季节末的矜持与尊贵。

过了凤翔县城，东行不远，就到了一个叫寺头的村落。班车从村街缓缓通过。这时，我惊奇地发现，人家屋前空地上盛开着一簇野菊花，花下趴伏着一只土狗，质朴安闲，田园气息盎然。而邻居家门前开的则是精心莳弄的大朵*菊，颇有东篱种菊的逸趣。

班车满载乡情向东疾驰。临近小镇横水时，我又在公路南边的田埂上看见了野菊花。它们蓬蓬勃勃，生机无限，明艳着这片秋野。小镇东边，一条从北山流下来的小河潺潺流淌，它就是远近闻名的横水河。坐在车上，我看见三俩村妇蹲在河边洗衣，棒槌起落间，笑意盈盈。近旁下游处，几个菜农正在清洗刚从菜地拔出来的大萝卜。那萝卜一头绿一头白，清爽诱人。河岸边也有野菊花开放，星星点点，明*一片，似在殷勤陪伴这条渭北早塬上难得一见的小河。

过横水不远，就到岐山地界了。前边有一道缓坡，坡边盛开的野菊花似乎更加热烈。我知道，这是绽放在故乡的乡情之花。因此，在我的眼里，它们别具情态，似乎比凤翔境内的野菊花还要鲜丽夺目，情意融融。

班车在南大街汽车站停靠后，我换乘开往扶风的班车。东行不足十里就是大营路口，我将在此下车。大营路口，一条笔直大道伸向南边田野。大路西侧傍着一条高大水渠，俗称“四支渠”，它是冯家山水库引水上塬的一条重要支渠。渠上栽了一排钻天杨，风吹树叶哗啦啦响。树下密植一种护坡草，草叶有点像苜蓿，开着紫色绣球花。那些年里，每逢周末，我都要回家看望独居老宅的母亲。从大营路口下车后，我带着儿子沿着四支渠朝南行走。春天里惠风和畅，儿子蹦蹦跳跳，一路追逐紫色绣球花丛上旋舞的蝴蝶。跑累了，便趴在我背上，让我背着他赶路。晚秋时节，四支渠上开满野菊花，空气里弥漫着稍带苦涩的花香。这提神醒脑的芳香，令人神清气爽。儿子也不累了，采把野菊花，一路随我步行到家。每每此时，耳畔总会响起约翰丹佛深情演唱的乡村民谣，《乡村路带我回家》。

我的村庄座落在沟边，一条大沟从北边的千山山脉迤逦而来，沟里汪着碧绿的库水。库边长满刺槐、构树、酸枣、柿子树等杂树林，坡坡坎坎野草芊茂，四季芳菲。冬小麦出苗后，秋风一阵紧似一阵，树叶儿纷纷飘落。这时，野菊花开了，一地碎金，绚烂无边。这儿一簇，那儿一片，灿烂的野菊花散在落光叶子的柿子树下，映衬着树上红灯笼一样的火晶柿子，分外明媚。通往村北田野的一条小路，这时节成了野菊花的乐园。今秋雨水多，野菊花生长旺盛，株高花繁，欣欣向荣。不远处，一簇野菊花依着崖畔一株酸枣树，开成了一座小小的菊山。密密麻麻的小花成千累万，挨挨挤挤，锦绣夺目。也有崖头上纷披的菊花，疏朗秀逸，如一幅用笔简省的写意图，渲染着秋之明花的静美。

野菊开了的时候，秋天的乐章也就演奏到了最后一节音符。寒衣节应时而至，空气里弥漫着缅怀故人的脉脉思绪。那天下午，我们去沟边给逝去的父母送寒衣。一路穿行于野菊丛中，心境悠然。那一刻，我看见父母坟头上开着一簇簇野菊花。这片村人最后的栖息地风水不错，依崖临水，天风浩荡。年年晚秋，菊*风爽，阳世的亲人就着*菊，给先人送去寒衣。也许，彼岸也有春荣冬枯，夏去秋来。现世的亲人唯有慎终追远，好好生活，才是对远去亲人的最好怀念。因为，生命总是这样此消彼长，绵延不绝。

年11月1日

孙虎林，陕西岐山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都市头条专栏作家，出版散文集《青春祭》《半生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