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大华沟之秋：石凌摄影
行走百里
石凌
在时间的横断面上寻访一段久远的历史，深秋是最好的时节。
叶将落未落，草亦*亦青，天将晴未晴。苍山如黛，溪河似练。踩着秋天的韵脚走进古老的密须大地，触摸一段厚重而沧桑的历史，欣喜片刻即逝，心间更多地充溢着一种不可名状的痛。也许是秋太深的缘故吧。
车出灵台城，一路向西，楼房与躁音很快远去。青青的麦田，桔*的蒲苇，安详的牛羊，面色黧黑的农人渐次出现在树下、田埂间。我内心的震颤一阵比一阵强烈起来。五千多年前，我就是这田间的一枝苇草啊。那时候，达溪之水清而渊远，密须古地翠峰环抱，土肥草茂，牛羊满坡，密人倚山傍河而居，北有关山屏障，南有迁山护栏。攻可以凭借天险，克敌制胜；守可以退避山林，自给自足，自然成为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
车至两山之间的一片平川，一位朋友告诉我，这里就是有名的烂牛湾，河对面耸峙的那座小山便是密康公的头颅长成的。此时，山上梯田垒垒，树木丛生，深秋的风吹动山尖的几枝蒿草，仿佛密康公的头发在临风舞动。这位让三个倾城倾国的女子倾情的男人有何等温柔与魅力，以致引发了周天子的嫉妒？成者为王败者寇，无论史书如何评价个人，密须古地的百姓仍然为这段历史赋予了丰富的人文色彩。一位年愈七旬的当地农民，谈起流传古国的历史传说，仍然如数家珍。
秋染百里：石凌摄影
古树、苇塘、野鸭、麦草垛、蓝瓦房、二牛抬扛、成片成片的玉米地……那些在别处消失了的事物渐次进入我们的眼眸。硝烟远去后，这里仍是一处处宁静祥和的村落。两段残垣之间留出一个壑口，据说是密须古城的遗址。如今，战火化为尘埃后，长成了墙上的草，墙下的树。不闻战鼓声，但见芳草萋。白鸟隐云霞，秋色染山川。村夫喜耕田，稚子牧西川。让人恍入世外桃源。
也许是为了照顾我们的情绪，早晨还薄阴的天气在我们到达百里时已经放晴。这让我们登上山顶得以眺望百里的全貌：群岭起伏如巨龙盘旋，风穿深林似虎啸豹吟，色彩缤纷若巨匠手笔，更有那鸟鸣婉啭使人仿佛步入了一场音乐盛会。登山，则胸有峰岳；入林，则耳清目明。这就是百里，真实的百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百里。硝烟已经淡远，血腥化为泥土，爱情百转千迴在河里流淌。
行走百里：石凌摄影
密须，密须，密密的林木，根须盘结在一起；密密的草丛，枝叶交织在一起；密密的人群，须发纠结在一起；
只有深入山野，才会知道秋有多深。林场是赏秋的好去处，十多万亩林地与周边的关山、秦岭联成一片茫茫林海。南有渭水滋润，北有泾河浩荡，中有溪河流淌。在农耕经济时代，这里丰富的自然资源是生命赖以生存的保证；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这里变幻莫测的地形是排阵布兵的棋盘；这里曾经土匪出没，流犯窝藏，战火映天。今天，在守林人精心地管护下，百里林场又成了动植物生存的乐园和人类修心养性的天然氧吧。
百里盛景：石凌摄影
红透了的野山楂挂满落光了叶子的树枝，煞是可爱，仿佛一串串红红的风铃儿在轻轻地摇晃着；枯萎的野玫瑰仍然牢牢地守候在枝头，是在等待一场旷世绝恋吗，还是在诉说一个古典传奇？几枝小树伸出长长的手臂搂住一棵大树，那不会是战乱时节先民的化身吧?我宁愿相信这是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庭，扶老携幼，任凭战火肆虐，任凭岁月荏苒，他们永不分开；树丛中两对五彩的翅膀迎风舞动，让人疑心是碰上了花蝴蝶，及至走到跟前，才发现这是两片被风霜染红的叶子；一棵参天大树下突然冒出一丛嫩*的野菊花，*得娇艳欲滴，好像一场梦刚刚做到美好的时刻，并不曾意识到秋霜已经来过，亦或是历经秋霜洗淬，它才如此美丽；树与树之间的空隙里时不时会冒出一两丛盛开的花簇；有一种草，似乎是返季节生长，草叶青得能滴下水珠来，叶子中间还缀着一颗颗小小的红豆儿，好像一个个小铃铛：点缀山坡的还有一株株洁白的花絮，若云似莲；峰回路转，一汪汪幽静的湖出现在山涧，平静的湖面倒影着两岸的青山和山上的苇草树木，俨然一幅精心绘制的山水画卷。鸟在林间穿梭，投下一串串清脆的鸣唱和翩翩飞翔的影子，让人产生无尽的遐思。这难道不是一个真正的“瓦尔登湖”吗？这一刻，我真想申请一份地皮，住在这里与林、与鸟、与湖为伴，轻松地生活，安静地思考……
山林是鸟兽的天堂。林场的冉场长告诉我们，林中有金钱豹、獐子、豪猪、狐狸、狼、兔子等多种动物，它们与飞鸟一起维护着林地的生态平衡。我们去的人多，动物们自然躲了起来。不过，山路上时不时会发现它们留下的足迹。人在林间雀跃，不时会惊起几只野鸭、山鸡扑楞楞叫着飞入丛林深处。我期待着能与传说中为周文王报信的仙鹤相遇，也许是造化不够，始终没有见到它的影子。
身在山间看到的是一种景象，登上山顶望见的又是另一番景致。群山逶迤，林海茫茫，层林尽染，五彩缤纷，纵有十万大*埋伏在这里也很难发现。至此，我理解了“密人不恭，敢拒大邦，侵阮徂共”的缘由。
九天圣母下凡，百里奚辅秦，白起退隐，唐太子李亨避难，大唐将*李元谅屯兵开田……横卧在蓝天白云下的唐驾山蜿蜒盘旋，掩映在深林密草中的料马台依稀可辨。从密须国到密国再到百里，昔人已乘白鹤去，古国不在，而百里永存，从地名的演变上似乎可以看出人类价值观的选择趋势。
百里大华沟之夏：石凌摄影
天近*昏时分，我们走近一汪宁静的湖，碧蓝的湖面倒影着群山，湖边苇草丛中，水鸟低飞，恍入世外桃源。我疑心陶渊明是不是到过百里，才写出了《桃花源记》这样的千古绝唱。
当污染逼退青山碧水的时候，百里这样的原生态环境再度受到世人的重视，不久的将来，大华沟避暑山庄将从这里耸起，到那时，密须古地能否保持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
暮色四合时分，我们走进一片玉米地，金*的玉米在暮色中发出夺人的光芒，这光芒足以照亮历史的天空，当然也照亮了我前行的路。路边有护林人搭建的小窝棚，时隔一百五十多年，这么简陋的窝棚仍然赶不上梭罗在瓦尔登湖畔建起的小木屋。棚虽小，里面却洁净得很。看青山，听鸟语，沐白露，想象中是如诗如画的情景，而真正坚守下来却需要极其顽强的耐力。尤其是在霜白露更、秋风萧瑟、雪染林地时候。我只能对着棚外迎风飘扬的苇絮送上我对护林人的祝福。
殷实百里：石凌摄影
在夜色中来到李元谅手植的那棵唐槐下，已经繁星满天。生命需要的其实不多，简单，简单，再简单！我们才能离真相与真理越来越近。一如这棵千年古树，种树的人已经融入*土，树却将他的生命延至久远。
百里很远，远在千古之外；百里不远，近在百里之内。
石凌：原名张惠灵，甘肃灵台人。在《北京文学》《西北*事文学》《奔流》《边疆文学》《延河》《散文世界》《散文选刊》《海外文摘》等报刊发表散文、小说、评论三百余篇，十多篇散文入编多部书籍，曾获“芳草”文学奖、“*河文学奖”、盛大文学网站首届“白金书评人奖”、“散文世界杯”征文奖等奖项。已出版散文集《且行且吟》、《素蓝如瓦》、评论集《一川巨流贯风烟》、长篇小说《支离歌》，著有长篇小说《蝶衣》等。
出品：灵台县文体广电和旅游局
编辑：张晓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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