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燕子岭开满了野菊花时,村里突然来了一位女画家。
画家叫关环。她把庄上曾养植名品菊花的小院租下并住了下来。关环远离喧嚣的城市,躲进乡下的农院,是想赶在春节之前,完成一组参加画展的画稿。
深秋的乡村安静闲适。天空像湛蓝的宝石,远处的山梁,被漫山的红叶和各种野菊花点缀着,层林尽染的秋色美不胜收。住在这里,她感觉深吸一口气就能飘在云天之上。她把工作台摆在院子里那棵满树金*的银杏树下,她想让自己在工作之余,俯仰之间,随时都能被美景激发出灵感。
关环的创作非常顺利,她觉得这次自己来乡下绝对是个英明的决策。在城里哪有这样鲜甜的空气,哪有这样养眼的风景,哪有这样让她自己都感觉惊奇的灵感。接连几天,她坐在银杏树下完成了不少画稿。但她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她专心致志画画的模样,吸引了篱笆墙外的一双眼睛。那双清澈的眼眸,像远空中闪烁的星光。
这天,关环突然发现墙角处,一丛花色碧绿如玉的菊花盛开了。这是前主人遗留下的名品“绿牡丹”,它像秋天的精灵,给她带来了灵感。她迅速在纸上画下了绿牡丹,然后和往常一样拿起水杯进屋倒茶。出来时,她猛然看到一个小影子倏地一下闪过自己的眼睛。起初她并没在意,端着杯子在院子里悠闲地边喝边散步。当她重新坐下时,才发现画纸上的菊花不见了,叶和枝还在,花朵却被人用剪刀剪了去,画纸中间那个空洞让她沮丧极了。
怎么回事呀?这样一个纯朴的小山村居然还有偷画贼?要偷就整张偷呀,何必把花朵剪了偷走呢?气愤之余,关环突然想起了那个小影子。她觉得那个影子一定有问题。
第二天,她照样坐在原处,画了一幅雍容华贵的牡丹图,鲜艳欲滴的花朵展现一派国色天香的美态,然后她故意回屋,躲在门帘后等。可那个小影子却没有出现。
第三天,她想了想,画了幅与前天一模一样的菊花图,又躲在门帘后等。进了屋刚转过身就看到了那个身穿灰绿衣服的小影子快速跑到画台前,拿出一把小剪刀就剪。
关环不动声色。她悄悄尾随小影子出了篱笆墙,向东一条窄巷子拐进了一处破败的院子。她屏息溜着土墙向屋门移去。只听屋里一个稚嫩的声音说,妈,你看,这是今年最好看的菊花样子,和上次那个刚好是一对。我先帮你描好花样子,等你好了,可要给我绣个菊花书包哦!
关环从门缝向里张望,她看到床上躺着一个目光呆滞的女人,床边上趴着那个小影子。小影子原来是个短发的女孩。女孩正拿着画让瘫躺在床上的女人看,然后又起身坐在小方桌旁,把剪下的菊花铺在一块白布上,准备剪块布描花样子。
你干什么!关环边说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女孩身边,只见她手中那个小剪刀一抖,小手指立刻出现了一条鲜红的血线。
血让关环有些顾忌了,她赶紧用自己的披肩裹住女孩的小手。女孩挣脱开,从地上捏起一撮*土撒在伤口上,说,我妈妈以前都是这样止血的。女孩耷拉着头不敢看她。关环缓下语气问她为什么剪自己的画。女孩说,喜欢。喜欢也不能随便剪呀?这可是我参加画展用的画稿。对不起,求求你别告诉别人,行不?女孩乞求着,那双眼睛里满是晶莹的泪光。
为什么?
过了很久女孩才说,阿姨,你画的菊花和我妈妈绣的菊花一样好看。可是,她现在不绣了。女孩看看躺在床上的女人说,妈妈生病后,我再也没走出过村子,也没去过学校了。我没想偷你的画纸,只想要那朵菊花,我想让妈妈看看这些菊花的新花样,让她能够想起来她曾经会绣花,让她能够想起她还有我和爸爸。要是我不提醒她,她真的会把我们都忘记的。
她呵着小手,关环心疼地问她冷吗?她说不冷,有妈妈在的日子就是春天。
听了女孩的话,关环的眼泪掉了下来。数月后,离开燕子岭时,关环把幅菊花图悄悄放在小女孩屋门外。
画展那天,她特意把那幅没有花朵的画挂在了展厅正中央,名字就叫《把花朵留给春天》。
主编点评
“把花朵留给春天”是命题作文,昨天推出的是河北作家寇建斌的作品,今天推出的是广东作家李艳的作品,明后天还即将推出其他作家的同名作品。寇建斌的作品的最大特点是留白,李艳的作品的最大特点是结尾处理得特别漂亮。那么,其他作家的作品会是怎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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